哭血泣泪 民工惨死 五场官司 悲壮维权
----一个工亡民工亲属的坎坷维权路

【案情简介】
　　自2002年起，S某（系安徽省寿县农民）经人介绍多次到南京某集装箱有限公司（下称集装箱公司）从事货物装卸工作。2005年9月19日，S某又来到集装箱公司从事装卸工作，9月29日下午，在公司三号库区，S某在卸货时坠地负伤。S某受伤后，集装箱公司将其送往医院抢救，同年10月4日，S某经抢救无效死亡。
　　S某生前丧偶，上有67岁的老母，下有7岁的幼女。S某死亡后，其亲属多次找单位要求赔偿，但单位以与S某不存在劳动关系为由，交涉无果。

【劳动仲裁】（第一场）
　　张太中律师代理本案S某亲属一方。刚接受本案，S某亲属除了一纸死亡证明书外，连一份证据材料也没有提供，一切都要靠张律师去一点一点收集。按常理，应先申请工伤认定，但因为单位不配合，且没有相关材料，无法做工伤认定。张律师决定首先申请劳动仲裁：一、确认S某死亡前与集装箱公司存在事实劳动关系；二、要求单位依法支付工伤待遇。
　　集装箱公司辩称：我公司从未录用过S某，双方既无书面劳动合同，也无口头约定，更不用说接受公司的管理，S某出事时，所有证据均无法证明我公司与S某存在事实劳动关系，申诉请求无事实和法律依据，请求仲裁委予以驳回。
　　张律师在庭前做好了充分准备，申请了相关证人出庭作证，又到安监局和派出所调取了相关笔录材料，并当庭发表了以下代理意见：
　　一、S某与被诉人之间存在事实劳动关系。
　　所谓事实劳动关系，是指用人单位与劳动者没有订立书面合同，但双方实际履行了劳动权利义务而形成的劳动关系。事实劳动关系与规范的劳动关系相比，仅仅是欠缺了书面合同这一形式要件，但并不影响劳动关系的成立。根据劳社部发（2005）12号文“关于确立劳动关系有关事项的通知”第一条的规定，S某与被诉人之间应存在劳动关系，理由如下：（略）。
S某接受被诉人的管理，从事被诉人安排的工作，从被诉人处领取劳动报酬，因此双方之间劳动关系成立。
　　二、被诉人应按规定支付工伤保险待遇（略）。
　　2005年12月14日，江苏省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作出【苏劳仲案字（2005）第275号】裁决，确认S某死亡前与集装箱公司存在事实劳动关系，但对工伤待遇未予涉理。

【一审判决】（第二场）
　　收到仲裁裁决书，S某家属长长地松了一口气，以为单位就要给钱了，他们哪里知道，这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，后面还有四场官司在等着他们！集装箱公司更换了代理人，随后就起诉到了下关区人民法院，诉称：2002年丁某某承揽原告的货物装卸业务，由丁某某安排装卸人员，原告向丁某某支付劳务费，原告与S某之间只存在劳务关系，而非劳动关系。
　　张律师代为答辩：S某作为装卸工接受原告管理，具体从事原告安排的装卸工作，提供的劳动是原告的业务组成部分，并从原告处领取劳动报酬，尽管双方未签订书面劳动合同，但事实上与原告之间已经成立了劳动关系。并在庭审时对对方提供的装卸费发票等证据进行了质疑和反驳。
　　经承办法官多番调解，单位只同意赔偿10万余元，而且还要分成多次给付，S某亲属觉得对方根本没有诚意，最终调解无果。2006年3月14日，南京市下关区人民法院当庭宣判【（2006）下民一初字第43号】民事判决书：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。

【二审判决】（第三场）
　　接到一审判决，张律师一方面感到本案胜算在望，另一方面也不敢掉以轻心，作好对方上诉的准备。果不其然，上诉期未满，就收到了集装箱公司的上诉状，上诉状称：不能因为S某死亡就应认定其与上诉人存在事实劳动关系，上诉人提供的证据证明与丁某某之间存在承包关系，与S某之间应是劳务关系，一审法院认定事实不清，适用法律不当，请求撤销原判，改判上诉人与S某不存在事实劳动关系。
　　张律师再次代为答辩：S某生前是上诉人的装卸工，并从上诉人处领取劳动报酬，S某是在上诉人单位从事装卸工作中负伤，经治疗无效后死亡，上诉人也为其支付了相关医疗费用，双方虽未签订劳动合同，但存在事实劳动关系。一审法院认定事实清楚，适用法律正确，请求驳回上诉，维持原判。
　　2006年8月7日，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下达终审判决【（2006）宁民四终字第861号】，维持原判。

【再次仲裁】（第四场）
　　确认了劳动关系，本案已稳操胜券，接下来就可以进入工伤赔偿程序了。有了一审法院的判决，S某因工死亡的工伤认定书很快认定下来。张律师再次帮S某老母和女儿申诉到江苏省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，要求集装箱公司支付一次性丧葬补助金、一次性工亡补助金、以及抚恤金、交通费、食宿费、误工费等共计20余万元。
　　集装箱公司辩称：S某不是我公司职工，双方劳动关系不能成立，出于人道主义，我公司支付了S某的治疗抢救费用，S某去世后，我公司又支付了火化费、尸检费等，还报销了S某亲属的住宿费，现申诉人要求支付工伤待遇的仲裁请求，于法无据，请求驳回申诉请求。
　　2006年6月9日，江苏省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作出【苏劳仲案字（2006）第297号】裁决：一、集装箱公司支付一次性丧葬补助金13031.5元、一次性工亡补助金130315元、扣除已支付的5552元，实际应支付137794.5元；二、从2005年10月起，集装箱公司按月支付S某母亲390.95元，S某女儿521.26元（至18周岁）。

【工伤诉讼】（第五场）
　　收到工伤裁决后，集装箱公司再次向下关区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！诉称：劳动关系尚未确认，仲裁委即认定被告享有工伤待遇，认定事实不清，请求法院判决不向被告支付工伤待遇。
　　非常凑巧，就在开庭的前一天，张律师刚刚拿到确认劳动关系的终审判决，庭审时当张律师当庭出示中院判决时，对方一下子楞住了，顿时哑口无言。随后张律师又对单位已经支付的帐目进行了认真地查对核实，对不实部分予以了否认。
　　2006年9月18日，南京市下关区人民法院作出【（2006）下民一初字第734号】民事判决：一、集装箱公司支付一次性丧葬补助金6719.5元、一次性工亡补助金130315元，合计137034.5元；二、从2005年10月起，集装箱公司按月支付S某母亲390.95元，S某女儿521.26元（至18周岁）。
　　收到法院判决书，张律师判断单位再次上诉的可能性较小，因为若要再上诉付出的成本就大了，光是上诉费就要5000多元，而二审改判的可能性却极小。即使上诉能再拖两个多月时间，但付出的成本大，不像前面四场官司的诉讼费很少，都只有两、三百元，而一场官司一拖就能拖两、三个月时间，很“划算”。直到上诉期满，S某亲属这次总算没有收到对方的上诉状，官司终于打完了！

【申请执行】
　　至此，S某亲属花了一年时间，打了五场官司，最终讨到了一个说法！但是，单位并没有按照判决履行义务，2006年11月张律师又代为申请了强制执行。执行是一个比前面打官司更为棘手的诉讼阶段，刚开始单位就没有当一回事，后来在法院的批评、威慑下，单位的态度才有所改变，说的话似乎也比以前中听，“我们公司不是不给你们钱，实在是太困难了，不然也早给你们钱了。”
　　后来经过多番艰苦地做工作，单位终于在2007年4月底给付了判决第一项的77034.5元，对剩下的60000元制订了一个还款计划，答应分12个月每个月5000元随抚恤金一起给付。
但愿单位的承诺不是假话，但愿亲属的希望不会落空！

【办案后记】
　　民工因工死亡，单位认为和其无关，不愿赔偿。张太中律师代理本案死者亲属，硬是和单位打了五场官司（确认劳动关系一裁两审，工伤赔偿一裁一审），才最终为死者亲属讨回了公道！本案维权之艰辛，令人扼腕叹息！
　　刚开始接触本案，张律师就预感本案是一个“难啃的骨头”，因为在本案进入诉讼前，双方当事人对赔偿事宜就已经反反复复地谈了多次，相关部门也做了大量的调解工作，但是都没有达成协议。因为单位始终认为S某不是其职工，与其没有关系，能补偿一点就不错了。所以本案中，确认S某生前与单位存在劳动关系非常重要，一旦劳动关系成立，则所有的赔偿就可以按照工伤待遇来赔。否则，本案就只能按照一般的人身损害来索赔，那么S某作为成年人自己摔下本身有过错，还有可能将丁某某（亦是打工者）拖进来作为被告承担责任，这样一来，各种因素综合考虑，S某亲属最终得到的赔偿就极有可能大打折扣。
　　所以本案确认劳动关系的一裁两审非常关键，尤其是江苏省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的第一场裁决更是重要，其结果直接为后面的诉讼打下了胜诉的基础，其实三场中的任何一场都不能有所闪失，否则都将为后面的索赔带来难以想象的困难。
　　本案五场官司时间上安排得也很紧凑，像工伤认定程序都是和诉讼程序并行，否则本案持续的时间将会更长。通过本案，张律师深切地感到，弱势群体的维权太难了！此种类型的官司太难打了！而承办此类案件更需要律师的认真、负责和爱心！
　　（《金陵晚报》2007年12月14日A38版、《上海法治报》2009年3月9日B4版、《浙江法制报》2009年3月11日第15版均以整版篇幅报道了本案）